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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時間慢慢貼

故一次全部貼上

 

 

 


03.

“……不……我還不能死……”
“好不容易……可以實現……實現多年來的夢想……”
“怎……怎麼可以……”
手掌扶著方向盤,試著想讓自己坐起身,可每次一想使力,腹部的疼痛便劇增,而手臂也無法使力撐起自己上半身。
頭部因撞上方向盤而昏昏沉沉,刺耳的喇叭聲響從方才就一直沒停過,鼻息間所能聞到的汽油味道越發濃厚,她心裡發了慌,可卻想不出法子能使自己逃脫車內狹小空間。
“不……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碰──!!
一道火光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黑夜中倏然迸發,竄高的火燄如同貪婪的怪獸,將一切吞噬待盡。


事情的開端,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午後時分。
「海馬瀨人。」
「──海馬……瀨人?SETO……?」城之內低低地唸著海馬的名字,語氣帶著一絲疑惑。
「閉嘴,聽你唸本少爺的名字真是令人感到不痛快。」
「你說什麼我都要聽嗎?」城之內朝海馬扮了個鬼臉,「我偏不,海馬瀨人、瀨人、瀨人……」
「滅了你。」
「哇啊呀──!」
經過上次小野秀人的事件後,城之內便一直待在海馬身邊,可兩人並沒因此而感情變好,反而越發無法和平相處。
「疑,那不是城之內嗎?」
圭平又驚又疑的聲音打斷一旁兩人的爭吵,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圭平,只見圭平躍上電視,黑色的前掌指了指螢幕右上角。
新聞裡所撥報的是一位昨晚才剛抵達日本成田機場的國外演員泰麗莎,鏡頭焦點雖在那位面貌姣好的褐髮女人身上,可還是隱約能見女人身後正在機場走動的人群。
右上角處可見一位金髮人兒被一位男人打橫抱在懷裡,男人一身黑衣墨鏡,讓人看不出身份與面容的裝扮。雖不過輕輕一瞥,可男人懷裡所抱的人,確實和城之內有七八分神似,說是七八分,是因為男人懷裡所抱的人,臉龐不似城之內那般帶著稚氣,反倒增添一股沉靜的氣息。
啪!
螢幕畫面突地消失,一片黑漆漆的關機狀態。
「你做什麼,我什麼都還沒看到呀──!」城之內握緊雙拳,對海馬吼道。「快點打開電視,不然我要給你好看。」
「本少爺還是第一次聽到屬於喪家犬的虛張聲勢。」
「你這可惡的傢伙,說什麼呀──!」
相較於兩人的吵鬧,圭平只是趴在一旁,沉默的望著兩人。
雖不過短短一瞬,可圭平可以確定海馬是看到那個與城之內相似的人後,臉色一沉,便立即抄起搖控器將螢幕關掉。
圭平還來不及細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便突地背脊一涼,身體因感受到危險反射性的弓起,一股令人不快的陰冷氣息逐漸朝他們所在的地方接近中。
「瀨人少爺,分家的真紀小姐帶著一位客人來拜訪,現正在蒼之間等您。」
大廳的拉窗突地被拉開,一位模樣沉穩侍女跪坐在門口處。
「真紀?」海馬的語氣帶著一絲輕蔑與不悅,「我現在過去。」
不再理會一旁仍是氣呼呼的城之內,海馬表情略微沉重的站起身,朝庭園那邊的長廊走去,隨著侍女來到靠近前院的和室房間。
房間裡擺設簡單,牆上掛著幾幅字畫與山水圖,除了兩盆樣式高雅的盆栽外,再無其它多餘的裝飾,而房內一處已然有兩個人在等候,擺放在兩人面前的茶水毫無動過的痕跡。
「妳帶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呀……。」海馬坐在他們面前,瞄了一眼全身包覆的密不通風的人後,冷冷地說道。
「接下來還有更令你意想不到的。」穿著巫女服的黑髮少女回以海馬同樣冷然的語調,「讓他瞧瞧。」
坐在少女身旁的人點點頭後,便緩緩站起身,開始卸下身上的掩飾。
「失禮了。」
拿下墨鏡與口罩後,露出的是一張豔麗的面容,而眼前的女人明顯就是方才新聞所報導,昨晚才剛抵達日本的泰麗莎。
女人在乍見海馬時,不覺露出吃驚的神色,可隨後回復正常。接著女人面無表情的,開始脫去衣物,直至一件不剩。
「這是……!?」海馬驚愕的瞠目,一時間無法道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只能怔怔地望著女人潔白的身上,過於突兀的詭譎色彩。
陽光透過紙窗投射光芒,女人身上的圖案在光線的映照下閃爍著令人不快的光芒,自頸部蜿蜒而下,經過優美的肩膀,直挺的後背,漂亮的乳房,纖細的腰部。
乍看之下以為不過是精緻的繪畫,可細細觀察,可見皮膚上微微凸起的異物,恍若自體內穿刺而出,因整齊排列而形成特殊紋樣的蛇紋。
「兩年前我曾出過一場車禍,當時傷勢的嚴重,連醫生都幾乎要放棄,可我還是活了下來,且奇蹟似的全癒。連醫院都說以我當時的傷勢,救活都很難會像正常人一樣活動。而一切都是在車禍後,我的身體就開始出現異樣,一開始出現是在左後肩,當時不過是一條淺色細紋,沒什麼在意。」女人的身體輕輕顫抖了起來,「後來開始形成一條小蛇的樣子,到醫院去掉,可過沒多久便以更快的速度在同樣的地方長大,不管弄掉幾次都一樣。接著……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變成你所看到的這副駭人模樣。」
海馬起身來到女人面前,沉默地看了女人身上的大蛇圖案好一會兒後,伸出左手置在女人肩膀上方,離約末十公分,海馬掌心緩緩發出淺藍色光忙,突然地,女人身上的蛇形紋路緩緩地有了微小的動靜,彷彿正在沉睡著,身體因呼吸而規律地起伏。
爾後海馬手中的光芒頓時被吸入女人體內,海馬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在收回手的同時,往後退了好幾步。
「呵呵呵……」黑髮少女毫不掩飾自己充滿嘲弄的笑聲,「怎麼,這下連本家的海馬瀨人都束手無策了嗎?」
「妳帶這女人來究竟想做什麼?」
「很簡單,驅逐附在這女人身上的妖物,要是你做不到的話……」黑髮少女語帶保留地望了海馬一眼,脣邊盡是帶著惡意的微笑。「就證明你根本沒有擔任下任當家的能力,到時……請您把位子讓出來吧。」
「這才是妳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吧?」
「嘻嘻……,話別說的這麼難聽。嘛,這也是你向分家的人證明你實力的好機會呀。」
望著黑髮少女那充滿挑釁與藐視的笑容,海馬心底的怒火可說是越燒越烈,比什麼都高的自尊與傲氣決不容許他在此時示弱。
「這是你們分家那些廢物們共同的決議?」海馬沉著聲,冷凝著一張臉諷道。
「你!」黑髮少女雙眼圓瞪,「沒錯,這是分家的人集體做出的決定,想必你心裡也清楚知道,自己在以女性為尊的海馬家有多格格不入。」
「本少爺接受妳們的挑戰,也剛好藉由這次來讓妳們了解到,妳們的能力連本少爺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哼,我會拭目以待的……」黑髮少女氣的連聲音都微顫,「看著你怎麼失敗!」


04.

“瀨人,我的瀨人,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他們說你一點能力都沒有,我從來就不相信這一點,因為你是我的小孩呀!”
母親總愛拉著他,對他說海馬家的一切,連死前都是如此掛念著當家之位。
很多時候,他覺得母親所看的並不是他,彷彿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另一個也叫海馬瀨人的影子。
可這樣的想法畢竟太過荒唐,常常是下一秒鐘便被自己所屏棄。
「…………」
海馬醒來時,外頭仍是一片漆黑,可他已無存一絲睡意。
已經很久沒夢到自己母親,夢中的不快感在醒來後,仍是沒有減輕。
他感到室內有些悶熱,才起身走到門邊,拉開拉門之時,一道清新的歌聲便隨晚風傳來。
不用細想也知道,會在這種時後還唱歌的人也只有那個金髮少年了。
平時總覺得少年吵耳,可此刻,少年的歌聲卻奇異的讓他原本紊亂的心漸漸平靜。
除了繡在制服上的名字,少年對自己過往的一切是一片空白。
要知道少年的身份並不難,只要稍微動用一下海馬家的力量便可。
只是他不願意。
他有強烈的預感,一旦城之內得知自己的過去,或許就會再也見不到他。
雖然常常與金髮少年吵架,甚至放話說要將他消滅,自己壓根兒沒想過真要讓金髮少年離開。
他不清楚這是怎樣的一股情感,只要一想到金髮少年也許會不在自己身邊,就不是很爽快。
對他而言,金髮少年有一雙過於澄澈的眸子與明亮的心性,他身邊第一次出現像金髮少年這樣的人。總是毫不畏懼,就算被冷淡以對也從未想過要遠離他。
他並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在身邊。從以前到現在,就算沒聽過海馬家,可只要一旦知道他能見到常人見不到的事物,而且必須常常接觸那樣的事情,大多數的人都會不自覺露出疑懼的神色,開始找藉口遠離他,把他當成一個正常社會裡的異類。
就算是鬼怪,也會因他本身所持有的能力,對他總是顫顫兢兢,哪裡還敢像城之內那般,不只對他出言不遜,還甚而道出威脅的字句。
一想到城之內變化萬千的豐富表情,總是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海馬便不禁泛起一抹淺笑。
不同於以往般的輕蔑與冷峻,反而帶著一絲溫柔,若是旁人見到了,只怕也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而連海馬本身也未查覺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久了。)

「泰麗莎要休息一陣子?」
男人的語調微微上揚,語氣雖輕微,可已足夠讓人感到話語中所蘊涵的不悅。
「是……是的。」
「是誰給她這樣的權利,又是誰去批准她的呢?」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以優雅的口吻問道。
「這……這……她只是打電話過來,我就私以為她已得社長的同……」泰麗莎的經紀人田中翔子頭垂的更低,交握的雙手因緊張而已是汗溼。
啪──!
幾份裝訂好的文件被扔到她臉上,使得她鼻樑上的眼鏡也跟著被打落。
「妳最好看清楚,這是她來日本所要履行的合約。」
「真的很對不起,我……我現在馬上去把她找回來。」
「田中小姐,這裡已經不需要妳,還有妳以後也不用來上班了。」
「這……社長,請聽我……」
「出去!」說著,男人便按下桌上的電話,喚人來把面前極力解釋與掙扎的田中翔子帶走。
「少爺。」在田中翔子被帶離開後沒多久,一位戴著墨鏡的黑髮男人拿著文件走進房內。
「找到她了?」
「是的。」黑髮男人說著,便將手中文件置放在對面人的桌上。
坐在桌前的男人不甚專心的翻閱紙張,在視線對上一排既熟悉又陌生的字樣時,他不禁瞇起一雙橙色眼瞳。「確定那女人現在在這裡?」男人指尖指著紙張上某一處文字,沉著聲問道。
「是的,確定無誤。」
男人雙手抱胸,往後躺在沙發椅背上,沉下的臉龐似是很不愉悅。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緩緩放鬆緊繃的嘴角,臉上掛著意義不明的淺笑。
「備車,我倒要順便瞧瞧『那很久不見的女人』,看到我後會是怎樣的『驚喜』表情。」
「遵命,我馬上準備。」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 *
("誰如命運似的催著我向前走呢?"
"那是我自己,在身背後大跨步走著。")

城之內打著不知是今日第五個或第六個哈欠,抓了抓一頭金髮,他臉上表情明顯寫著「無聊」二字。
海馬斜睨城之內一眼,見對方回以一個鬼臉,他冷冷地在心底回以一句:你的臉不用特地做什麼表情就夠愚蠢了。
城之內今日不知為何,竟心血來潮想隨海馬到他學校,雖然一路上被海馬以毫不客氣的話語不停驅趕,可城之內還是堅持自己的意念,硬是要跟在海馬身邊一窺他的學校生活。
可是一天下來,除了得知有個叫真崎杏子的女生會與海馬攀談之外(雖然海馬大多對那女生是不怎麼理睬),海馬在學校可以說是獨來獨往,閒暇時刻都是坐在自己位子上,翻閱著手中書籍。
「海馬你呀……還真是沒有人緣。」
在回家的路上,城之內來到海馬身旁,以同情的口吻邊說,邊以手輕拍海馬肩膀。
「這種話還輪不到你來跟本少爺說,少以那種同情弱者的語氣,本少爺可不是你。」
「你說這什麼話呀你!」雖然早就知道少年的尖牙利嘴,可每一次還是被少年的話語給激的無法保持平靜。
「不──,請您不要這樣──!我真的……真的還不能離開這裡──!」
一道女人的高聲請求與幾近尖叫的音量引起了海馬和城之內的注意,他們同時往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一位女人正與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拉扯。
海馬見狀,不覺加快腳下步伐,兩三階樓梯也併作一大步,不消一會兒,海馬便已來到神社前的鳥居。
「你在做什麼!」
海馬認出那女人便是現在正待在他家的泰麗莎,披頭散髮的樣子,似是硬被闖入家中而帶出。
「瀨人少爺,真的很對不起,我……我攔不住他們。」長年待在海馬家的侍女──木下繪理子,一見到海馬便急忙到他身邊彎腰道歉。
而帶著墨鏡的男人一見到海馬的出現,表情明顯一怔,握住泰麗莎的手掌不禁略微鬆開,而不停掙扎的泰麗莎也因沒料到男人會突然鬆手,而硬生生跌坐在地。
「少爺……!?」男人望著海馬,爾後帶點慌張的往一旁望去。不遠處,佇立著一位身穿白色西裝,肩上披掛白狐毛滾邊,褐色大衣的男人。
海馬對於男人過度的打扮不是很喜歡,而他也明顯將心中的不屑表現在臉上。
「呵呵呵……。」男人不為海馬那樣的表情而感到不悅,反而露出一道友善的淺笑。「瀨人少爺……?」男人玩味似的,重覆著侍女方才所呼喚的名字。
「你要那樣叫本少爺,本少爺也不反對。」海馬泛起一抹嘲諷似的冷笑。
男人聞言,更是加深脣邊笑容。「嘻嘻……那女人呀……哈哈哈哈哈。」最後,男人像是抑制不住一般,轉而放聲大笑。
海馬冷冷地望著男人莫名的舉止,不由得輕輕擰起眉頭。
「這世上的事,可真無奇不有。」男人好不容易止住笑聲,他緩緩朝海馬走進,爾後停在海馬面前約莫五六步。
男人伸手摘下自己鼻上所架的墨鏡,柔軟的綠色瀏海下,一雙橙色眼眸意味深長的瞅著海馬,而眾人在見到男人墨鏡下的面容時,莫不驚愕的瞪大雙眼。
海馬深藍的眼瞳直直地盯著男人,握緊的雙手像在隱忍著什麼。
「在很久以前,我也叫海馬瀨人。」除了頭髮和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之外,其餘都幾乎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雙生子一般,男人微微彎起一雙橙色眸子,用著輕柔的口吻緩緩說道。

「……Seto……!?」
久久不發一語的城之內,突地發出一道又驚又疑的聲音,雖然音量不大,可在這沉默的當下,卻是顯得清楚。

My flower of the day dropped its petals forgotten.
In the evening it ripens into a golden fruit of memory.*
(我的昼間之花,落下它那被遺忘的花瓣。
在黃昏中,這花成熟為一顆記憶的金果。)


Ps.*泰戈爾 飛鳥集


05.

雖然他現在仍活在這世上,可若要他下一秒死去,卻也覺得並不怎麼要緊。
因為沒有死去的契機,所以只好活著。
將唯一的親人火化後,城之內捧著小小的罈子,心裡空空蕩蕩,找不到任何的施力點,故只有放任自己在那一股虛無感裡。
父親在他和妹妹年紀尚幼的時後便離家工作,他們沒有真正見過自己的父親,只能從照片上尋求父親的影子。某一天,當母親寄去的信被退回來後,父親的下落便從此不明,恍若人間蒸發,就算報了警,警察也一付束手無策的模樣。
後來母親一肩擔起全部家計,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他從小學三四年級開始,便一直負責著家裡大大小小的家事。
在國小畢業前夕,母親便因為過度勞累而病倒在家裡,之後便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年後,某一天早晨醒來,才發現母親已經了無生息。
只剩下他與妹妹相依為命,他本來要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保護她的,可最終卻仍是沒在最後關頭幫上忙。
他將自己所有的存款全數提領出來,本來的用途,因為自己的妹妹去逝,一下子成了多餘的款項。
本來是預備讓妹妹靜香上高中與大學的時候用,他從第一份打工開始,便一點一滴慢慢儲存,從原本就吃緊的生活費中再抽出一兩成,他想著,總不能讓她像自己一樣,為了學費與生活費而煩憂,像這一類的事,交給他就行了,反正讀書對他已經是次要且不在行之事。他覺困難的事,可靜香卻讀的順手,彷彿本就應該要在學業上出彩的那類人,跟他完全是兩樣子。
他打了一條項鍊,將先前從燒剩的骨灰裡揀出來的一小塊骨頭,自白色紙包裡拿出,放入項鍊上特別訂作的純銀小盒子裡,然後再用同樣訂作的小鑰匙小心鎖上。
將靜香的小罈子埋在後院種的一棵山茶花樹下,在埋進去前,城之內剪掉自己一撮頭髮,放入罈內,跟著埋藏。
他將人生的重心全擺在唯一的妹妹身上,靜香一死,他便覺得自己彷彿只是一個空殼。
城之內用提領出來的存款,帶著裝有靜香一部份的項鍊,到處旅行。
他曾允諾過,要帶著靜香到一處陽光普照,放眼望去除了盛開的向日葵外,再無他物的美麗地方。
只是還沒找到想要去的地方,他生存的意志卻已經比他體力更快消磨待盡,這才驚覺,原來他無時無刻都沒停過想隨靜香而去的念頭。
不顧是不是熙來攘往的東京街頭,城之內突地蹲了下去,臉埋在雙膝間,抑制不住心中的無助,放聲嘶叫。
當然這樣的行為引起眾人的側目與小小騷動,可大部份人選擇無視而過,只有少部份人站在不遠處,用著不清楚的聲音討論著他的事。隨後兩位管區警員上前,想將他勸離,可因為他沒有停止幾近失控的舉止,反而動手反抗,使得他被拘留在派出所。
在派出所裡,有著一名看起來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一頭翠綠的短髮,晶亮的澄色眼瞳裡,呈現的是黯淡且無活力,一張俊秀的臉蛋朝城之內的方向望了一眼後,便又重新垂落。
男孩身上的衣物顯現出男孩來自於家境良好的環境。
城之內因被安排坐在少年旁邊,下意識多看了對方幾眼。
「這兩個小孩是怎麼回事?」
一位戴著眼鏡的矮小警員自外面走進,用下巴指了指城之內他們所在的方向,詢問著把城之內帶進派出所的員警之一。
膚色黝黑,有著大嗓門的警員喝了一口茶後,中氣十足的答道:「金髮的小鬼是方才在街上鬧事,屢勸不聽又攻擊警察,才會把他帶回來。雖然查出那小鬼的身份,可是麻煩的是連一個可以連絡的家人或監護人都沒有,也總不能把那小鬼一直留在這裡。」
「那麼揹背包的那個呢?」
「那個呀……」大嗓門的警員頓了頓,「從上個月開始逃家,前後逃了五次,也被找到五次。……啊,不對,連今天已經第六次了。剛剛已通知他監護人過來,應該沒多久就會到才是。」
「我才不是逃家……我只是……想看看母親而已……。」
城之內聽到身邊的少年低聲嘟嚷著。
爾後沒多久,一位戴墨鏡、留著平頭的男人出現在派出所門口,男人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到綠髮少年後,便朝男孩走了過去。
「少爺,回去了。」
少年一言不發的自椅上站起身,腳步不悅的大步走向門口。
可莫名的,少年突然停住腳步,他回頭的同時,城之內也正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剎那間膠著在一起。
「磯野,我要帶他一起走。」
說著,少年便來到他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修長且冰涼的手指摸上了城之內的臉龐,城之內怔怔地望著少年那雙透著關心的眸子,頓時間,心頭滑過一道暖流。
「城……城之內克……克也……。」
城之內才剛開口,眼淚便滴落在少年手背上,淚水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滑落,他顫抖著身體,抽抽噎噎、斷斷續續地道出自己名字。
他緊捉住少年的衣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嗚咽著,像要將這些日子的悲傷一次傾瀉而出,眼睛都哭疼了仍是沒止住淚水。
……
「你看起來就像沒人要的狗,就像我一樣……。」
「你什麼都沒有最好,這樣的話,你就只剩下我。除了我,你沒有其它地方可以去。」
「為了我而下去,一個完全屬於我的存在。」
「若是感到寂寞的時候就想著我,無助的時後就喊我的名字,視線若不知該擺哪就一直放在我身上。」
「克也,你是我的。其它的什麼都不要管,只要一直看著我就好……。」
…………

原本渾沌的腦子在見到男人的面容後,竟開始莫名地清晰了起來,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少年的影子跟男人漸漸重疊,城之內幾乎無法抑制心中的激動。
「……Seto……!?」
以為找不回的記憶,在瞬間記起,一段段回憶雜亂無章的穿插在腦中,可無論是哪一段畫面,總是有男人的身影在。城之內急忙喚道,深怕腦中憶起的一切不過曇花一現,隨即又會逝去,趁著記憶猶存之時,道出似是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他的語調又短又高,也因四周的沉默,使得城之內的聲音更是響徹。


06.

男人沒有轉過頭,連眉眼都不曾因此而朝城之內的方向動過一下。
對方置若罔聞的態度讓城之內急急地又喊了一次,他的聲音比方才來得更為嘹亮,只是仍舊無法引起對方注意。
他來到對方面前,想伸出手在男人眼前搖晃,可當手不小心穿過男人身體時,城之內才驚覺自己此刻的身份。
「海馬,幫幫我……。」
城之內回頭,以懇求的眼神望向褐髮少年,只是少年卻回以比平常更為冷淡的眼神,深藍的眸子已降至冰點,如鷹般銳利的眼神讓城之內不由得繃緊身子,恍若被盯上的兔子一般手足無措。
海馬將視線自城之內身上移開,當他看向男人時,男人臉上所掛的笑容刺眼的讓他有點憤怒。
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誰,可他本能的感到危險,彷彿一個不小心,男人便會從他手中奪取他現有的東西。
一想到這裡,海馬更是戒備的瞅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呵呵……別露出這種眼神,我又不會對你怎樣。」綠髮男人瞇起眼笑道,「……至少現在不會。」
雖是笑著,可字句裡找不到一絲溫度,反而帶著威脅,海馬聞言,雙手立即握緊,睜著一雙藍眼,銳利的眼神彷彿恨不得在男人身上刺穿出洞一般。
「今天是來帶公司裡擅離職守的員工回工作崗位,想說順便來跟以前認識的人打個招呼,卻沒想到……看到了令人如此意外的東西。」
「說誰是『東西』,你這打扮跟女人一樣誇張可笑的傢伙。」海馬可不是會乖乖站著挨打的人,馬上不客氣的回以顏色。
男人也不見因此而動怒,只是走到城之內面前,輕輕將身子傾向前,用著只有他們兩個聽的到的音量,低聲說道:「嘛……你充其量也不過是我這‧種‧人的『替代品』而已,你所講的每一句話才更令人發笑……。」
「你……!」
海馬一雙眼彷彿著了火似的,原本冰藍的眼瞳漸漸化為更濃烈的顏色,顯而易見的憤怒在他眼中流轉,相較於海馬的憤然,男人笑的卻是溫文,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呵呵,現在我不禁開始佩服紫乃那個女人,竟有辦法再生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嘛,簡直是……令人噁心。」
綠髮男人倏地收起笑容,表情轉變快得讓人無法適應,橙色的眸子似冰一般,看得人心裡發寒。
「海馬家的一切,都讓人噁心的想要全部毀滅。」男人雙眼環視了四周,爾後將視線停留在海馬身上,「尤其是你和你那瘋狂的母親,更是該死。」
「不准你對我過世的母親不敬!」海馬說著,便憤慨的想要上前動手,可此時站在一旁,本默默無語的木下繪理子,突然擋在海馬面前,邊哭泣邊喊道:「──瀨人少爺,請別這樣──!嗚嗚……請您原諒當年紫乃殿下因一時糊塗,竟因此而造成那樣的不幸!」木下繪理子如此說著,便突然朝綠髮男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木下,別說什麼原不原諒,妳們應該要料到總有這一天的。」
男人一點都沒有因為婦女那聲淚俱下的請求而有一絲動搖,藐視的眼神輕輕掃了婦女一眼,「海馬家迂腐的一切早該停止,你們已經跟不上時代,少拿那種非科學的事來愚弄別人了。」
以眼神暗示磯野將女人強行帶走,綠髮男人擋在他們中間,阻止海馬上前搶回。他繼續說著,仍舊是用淡漠的語氣,「什麼本家分家,這種可笑的傳統你們到現在還在堅持。不過也因為分家底下那些個女人搞鬼,剛好我也只需要順水推舟,就可以輕易讓本家就此崩解。」
「你是什麼意思?」海馬心中一驚,彷彿自男人的話中明白了些什麼。
男人看海馬忽然蒼白的臉色,心裡不由得感到愉悅。「呵呵……,也沒什麼。只是給了泰麗莎一點小建議,讓她去找你那充滿野心的表妹,只是想瞧瞧事情會有什麼有趣的發展,卻沒想到效果竟比預料中的要好。」
「你這混蛋!」
「瀨人少爺,不要──!」
因為木下繪理子的阻攔,使得海馬更加無法上前。

──瀨人少爺,請您……請您離開吧!
──木下,我……我只是想念母親,可為什麼……
剎那間,男人的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眼前的景象,與自己記憶中那被埋藏的一部份片段相疊。

「媽媽,您看。」
綠髮的小男孩手中拿著一株小巧的撫子,遞到一位漂亮可卻憔悴的褐髮女人面前。
坐在拉窗前面的女人沒有接過男孩手中的花草,反而張開左手,以捧著什麼東西的姿態將左手緩緩靠近男孩眼前。
「瀨人,你現在有看到媽媽手上的東西嗎?」
男孩眨了眨澄澈的眼瞳,努力地盯著女人的手好一會兒,才怯怯地答道:「沒……沒有。」
女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爾後別過頭,望著庭園一角,視線不願停留在男孩身上。
「媽……媽媽……」
「別靠近我──!」男孩的手才剛摸到女人放置在膝上的手,便立即被嫌惡地尖聲甩開。
「瀨人少爺,您先到一旁去玩吧,紫乃殿下身體不舒服,就別打擾她了。」
一位約莫二三十歲的侍女端著茶點,由長廊一端走近,然後在女人身旁跪坐下來,以柔和的口吻勸男孩離開。
「木下……」男孩望了侍女一眼,再望望自己的母親,雖覺委屈,也只有順著侍女的話乖乖朝庭園另一邊走去。
「木下,這孩子……這孩子根本就一點能力都沒有,這該怎麼辦呀!」才走沒幾步,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便由身後傳來。
「紫乃殿下,也許瀨人少爺只是還尚需要開發。」
「不,木下。妳相信我,我可以感覺的到,從這孩子一出生我就知道。這孩子,根本就不是海馬家該有的。」
「紫乃殿下……。」
「木下,我不會……不會讓海馬本家的血緣在這一代斷掉,當家的位子,怎樣我都不可能會讓給分家那些人的!」
男孩不願繼續再聽下去,他只能摀住雙耳,加快離去的步伐。
母親所說的一句一語,都是如此否定他的存在,甚至於似是希望他從未被生下來。
後來過沒多久,便得知母親懷孕的消息,母親的樣子看起來很高興,常常帶著笑容,他想著,也許一切都會隨著弟妹的誕生,而有所好轉。
可是他發現,母親卻只是越發無視他的存在,那雙漂亮的寶藍色眼瞳裡,沒有一刻映出他的身影。
他開始害怕,自己是不是已經是個被放棄的存在,可他更怕若是去詢問,會得到自己最不想聽到的答案,所以他寧願選擇沉默。
若是當個聽話的乖小孩,媽媽……也許就會喜歡他也不一定。
而在某一日晚上,吃過晚飯後,他獨自來到庭園裡的水池旁。
他拿出白天在房門前所捉到的小青蛙,小小的身子在手巾裡跳動,彷彿想要藉此掙脫。
「聽說青蛙會游泳,所以我把你拿到水邊來放生的話,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對著包在手巾裡的青蛙,綠髮男孩自言自語地說著。
才想要解開手巾上所打的結,一道黑影便由身後籠罩,還來不及轉過頭,一道猛烈的推力便襲上自己,接著上半身便被來人硬是往水裡頭壓去。
「──啊呀……嗚……!」
連呼喊都來不及,他硬生生吃了好幾口水,肺部的空氣被灌進去的水給擠壓出來,無法吸到氧氣的他努力揮動雙手,可除了在水中揮動,或是因掙扎而拔起水草,都是徒勞無功,他仍是無法掙脫身後那股強大的力道。
──媽媽……媽媽,救我!
他眼眶熱了起來,淚水與池中水混合在一起,意識漸漸地矇矓。
嘩啦!
爾後他的身體突地被抽離水中,痛苦的將積在肺與口鼻的水咳出體內。好不容易能獲得新鮮空氣,他呼吸急促的吸了好幾口。
「咳咳咳……咳咳……」
「紫乃殿下,您在做什麼呀!」
「木下……,我不能……不能讓這孩子……」
「紫乃殿下,您……」
兩道女聲似近似遠的響起,而他還來不及去分辨那聲音究竟是誰的、她們又是在說什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時,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不過四坪大的空間,牆壁有好幾處已經斑駁,室內的寢具也看似老舊,窗戶附近擺著一組桌椅,椅上坐著一位身穿修女服的人。
那位陌生的女人在一旁的書桌上寫著東西,瞧見他醒來後,對他笑道:「啊……,你醒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是想吃東西呢?」
「我……」才剛發出一字,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掉落。
他知道這個環境不是他所熟悉的,也知道……或許他再也回不到屬於自己的家中。可那家是屬於自己的嗎,為什麼他常常會有找不到立足點的無助感,是不是從一開始,他的存在便不被需要。
「啊……嗚嗚……」
一想到這裡,淚水便掉的更兇,也不知道誰是自己所能呼喚的,只好發出無意義的單音節。

一個禮拜後,他由同樣住在那棟房子裡的孩子們得知,那裡是專收容被遺棄的小孩子。
聽到的時候並沒受到多大的打擊,也許早在母親懷孕的時後,就隱約做好會有這麼一天的心理準備。
可他沒有怨恨過自己的母親,他想著,是因為自己一直讓母親失望,也難怪這樣沒用的自己會被放棄。
一年後,他便被一位穿著西裝的高大男人所收養,男人給予人的感覺很是嚴肅,不茍言笑的神情透著一股距離感。
男人所給予的斯巴達教育讓他在一開始,常常是身上帶著傷痕,總是無聲的哭泣入睡。
他從未放棄想要離開的念頭,所以他開始計劃離開,偷偷存著所需的費用。
在14歲的時後,他終於存夠自己所需的費用,可當時他將錢擺在自己面前,腦中一片空白,因為他根本沒想到若是逃走,能去何處。
突然間,他想起自己的母親。
才剛起一個念頭,心中對母親的思念卻越發深刻,終於他決定回去,就算是一眼也好。說不定……說不定母親這些年,也有曾思念自己的一刻。
之後他便總是趁家裡僕人不注意,或是夜半摸黑離開宅邸。
可總是過沒到一天,便被家裡的警衛所找到,或是被管區的警察所發現。
在一次離家中,他在派出所見到一雙既寂寞卻又驕傲的琥珀色眼瞳,如棄犬般無助的金髮少年。
也不知被什麼所驅使,當時他竟止去離開的腳步,開口說想要帶少年一起走。
而之後,在少年的幫助下,他成功逃過所有人的搜查,憑著自己的記憶,回到自己的家鄉。
只是,當他回到家時,卻只見母親抱著一位約末六七歲的褐髮男孩,坐在面對庭園的長廊上,所露出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與喜悅。
「瀨人,你真不愧是我的小孩。」
「你所擁有的天份,是前所未有的。」
「瀨人,我的瀨人,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母親沒有發現隱藏在樹後的自己。
他很想上前,可卻動不了,彷彿腳被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爾後他終究選擇離開,在入口處,遇到提著一袋食物,正由神社前的階梯走上來的婦女。
女人的視線一觸及到他,手中的袋子便滑落在地,臉上便滿是抑制不住的驚愕,「瀨……瀨人少爺!?」她又驚又疑的說道。
「木下……?」
「您……您怎會出現在此?」木下不加思索的問道,急迫的口吻帶著一絲慌張。「紫……紫乃殿下應該沒看到您吧?」
「沒有……,母親她……她沒看到我。」一想起母親所有視線全集中在那褐髮男孩身上,所道出的話語不由得夾帶著苦澀與自嘲。
聞言,木下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這讓他感到有些刺眼。
「瀨人少爺,請您……請您離開吧!」木下帶著遲疑的語氣,眼神游移,怎樣都不停留在他身上。「或許這樣說不應該,可是……可是您不該回來的。以紫乃殿下她……她的精神狀況,是沒辦法與您見面的。」
「木下,我……我只是想念母親,可為什麼……」
「瀨人少爺,您離開吧,聽我的話,不要再來了。」木下搖頭止住他欲出口的話語,彎身拾起方才掉落的袋子。
面對如此堅決的態度,心中原本悲傷的情緒迅速被一股更為熾烈的悲憤所替代。
他選擇了離開,可在當下,他也同時對自己發誓,一定會再回來。


07.

城之內站在神社正門前,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雙手交握在一起,一下緊緊握住,一下鬆開,如此反復好幾次同樣的動作。
雖然已是晚上,可室內仍是一片黑暗,沒有一絲燈光被燃起。
海馬從前天晚上開始,就不吃不喝,一人默默地待在神社正廳,也不准許別人進去打擾。
平時總跟在海馬身邊的圭平在此時也不知道跑哪去,而木下則是不時來到門外詢問,可沒有一次得到回應。
雖然海馬面對他時,總是用著譏諷的字句與倨傲表情,可城之內卻不曾因此而真正討厭過海馬。
所以對於海馬如此反常的舉動,他是既擔心卻又想不出任何辦法。
一想到海馬,城之內不禁又想起那綠髮橙眼的男人,他不知道為什麼男人要做那樣的事,可在一切尚未明朗化之前,他不願擅自做任何的臆斷。
啪噠!
一道開門的聲響引起了城之內的注意,他抬起頭,看到少年自黑暗中緩緩走出的身影。
俊秀的面容顯現出憔悴的神色,兩眼所呈現出的光采不似以往,身形也因連幾幾天的不進食而清瘦了不少。
「海馬!」城之內見少年終於願意踏出門外,不覺露出喜悅的神色。
「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
相較於城之內的高興,海馬緊繃的臉龐帶著少有的嚴肅與深沉,深邃的藍色眼眸看的城之內不由得泛起一絲窘困與緊張。
「你……你是什麼意思?」
「那個男人你叫得那麼親熱,不是早該飛奔到他身邊才是。」
「你……!」聞言,城之內不禁眼眶一熱,頓時感到又氣又委屈,琥珀色的眼曈隱約泛著水光。「你這混蛋!」城之內狠狠揍了海馬一拳。
雖然當時不是沒想過要隨著男人離去,可一看到海馬那倔強可卻孤獨的臉龐,心裡一働,卻又不忍離開。
在外面為少年擔憂了好幾天,卻沒想到一見面便被狠狠嘲諷了一番,這教人怎能不氣。
海馬因久未進食,腳步虛浮,被城之內這樣一揍,差點跌倒在地,他往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臉頰是火辣辣的疼痛,雖然頭部有些暈眩,可腦袋卻反而清醒了不少。
見金髮少年欲轉身離開,海馬連忙伸手拉住城之內纖細的手腕,猛力一拉,將對方拉入自己懷中。「別走!」
「你現在又想做什麼?」城之內在海馬懷中不停地掙扎著。
「我……該死!我根本不想對你說那種話,可是一想到那男人,我……我就……反正不准你回到那男人身邊!」
海馬最後幾近嘶吼的語句,讓城之內不由得身子一僵,雖然本不是太敏銳的人,可此刻卻隱約自其中查覺了些什麼。
「海馬……我……我可是已經死了只剩靈魂的人。」
「我知道。」
「我什麼都沒辦法為你做,一般正常人做的到的我都不行。」
「這我也知道。」
「我是男人喔。」
「我看的出來。」
「我……我……」
城之內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說的,海馬卻突然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他以手抬起城之內的下巴,逼城之內與自己相視。
「我從來沒那麼慶幸自己擁有海馬家的血統。」
「為什麼?」
「因為若非如此,我就沒辦法看到你,也沒辦法……」說著,海馬低下頭,親了親城之內的臉龐,爾後輕輕地咬了城之內的臉頰。「可以這樣碰到你。」
「唔!」城之內臉上奇異似地,竟泛起了紅暈。
明明自己就已經是個幽靈,可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變化。
城之內不解地在心中起了莫大的疑問。
「不管怎樣都好,對本少爺都是不成問題的。」
「只要你一直在本少爺的身邊,只要你一直在身邊就好。」
海馬的聲音帶著少有的急迫與懇求,城之內只能怔怔地被少年緊緊抱著。
一剎那間,他彷彿被少年的情緒所感染,內心柔軟的一部份因少年難得露出的脆弱面,而被輕輕觸動著。
可他卻不能因此而心動。

──若是感到寂寞的時候就想著我,無助的時後就喊我的名字,視線若不知該擺哪就一直放在我身上。
──克也,你是我的。其它的什麼都不要管,只要一直看著我就好……。

一想起男人曾說過的話語,城之內原本想回抱住少年的手,怎樣都無法舉起。
他閉上了眼睛,什麼都不願去思考。
莫名的,竟開始覺得被少年緊抱的背部感到一絲疼痛。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應該已經死了,該是要什麼都感覺不到才對。
他一直不停提醒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好去忽略少年所帶給他一切感受。


-昼間之花 1-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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